纸鸢

我行何所挟,万里一毛颖。

暂时不接活动

不看私信



绑字@寒寒
绑鸽@小涣
绑画@五五

【8.1将进酒群像24h|7:30】折花

-李剑霆-

 

 

“金闺大梦归,不做刍狗辈。”

 

 

 

-

 

灵婷送酒过去的时候,瞧见翠玉鬓边戴了海棠花。

 

翠玉是香芸从乡下捡来的姑娘,生得娇丽,少了点秀气。偏偏她爱扮作腹有诗书的模样,说官老爷们爱这个,她脑子笨记不住文章,就在打扮上花心思。院里的海棠开了,不是什么时候被她拾回去拿清水养着,每日接客时都要戴一朵。海棠洁白晶莹,映得翠玉面容姣好,娴淑雅静。客人夸人比花儿娇艳,翠玉捂着嘴笑红了脸。

 

那小小一朵白花勾走了灵婷的魂儿,真好看啊。

 

她想起昨日隔壁房姐儿送给她的玛瑙链子,成色不够好,红玉有些瑕疵,是个穷书生给姐儿的玩意。灵婷日常负责姐儿们的梳洗打扮,在她们陪房时端茶倒水,姐儿都拿她当小狗使唤,遇到不喜欢的东西便顺手赏她,灵婷都仔细收在小木盒里,睡之前看一看。

 

香芸坊总是萦绕着脂粉的味道,有的姑娘会自己调香,洒在衣角和脚腕上,第二天客人还来。灵婷只能睡在柴房,嗅着草料和烟火,头牌说她身上有泔水味,不让灵婷伺候。

 

与她一起来香芸坊的小茵昨夜被妈妈带去接了客,今天在房里休息,说是病了。妈妈不准灵婷去看,她们咯咯笑着,第一回都这样,小茵这是福气好。灵婷不懂她们笑什么,夜里小茵好像在哭,姐姐们不是说这是高兴的事吗?

 

香芸是个好妈妈,她把最喜欢的灵婷圈养在柴房里,让她像个香芸坊的孤鬼。她什么也不教给灵婷,对于风月事灵婷是个实实在在的门外汉,连自己来了初潮都懵懵懂懂。她只跟着姐儿们学会了背后讽刺头牌,说她骚||货,和小厮学会了市井粗语,天气热了就撩开裙摆,露出白嫩的腿根,全然没有女儿作态。

 

所以香芸用一只金线耳坠驯服了灵婷。

 

她终于如愿穿上了锦缎织就的衣裳,熏香把她闷得一直干呕。原来花冠那样沉,戴在手腕和脖子上的金玉镯镣铐似的,让人喘不上气来。妈妈把她推进房里上了锁,叫她好好伺候客人。可是房里哪来的客人,她被散发着酒气的野兽扑倒在地,氍毹扎得她生疼。

 

妈妈把最大的一间房留给了灵婷,她抬起头,透过红肿的泪眼看见了海棠树。

 

金线耳坠掉进她的发间,花烛刺伤了眼。灵婷盯着雕花木床的帷幔,幻想那是自己的皮囊,它朦胧的,又很完整。海棠从枝头坠下来,靴子踏过将它碾进湿土里,楼下的客人吃酒醉了,扶着树干吐在里面。

 

夜里小茵依旧在哭,灵婷搬去了她的隔壁房,被褥温暖而舒适,床边有一张桃木书桌,她在梦寐以求的黄铜镜中遇见一张惨白的脸。

 

她终于知道自己是谁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*** 

 

城破了。

 

李剑霆的马车狼狈地驶过祭台,往城外撤去。她掀开车帘,看见烧起来的大火和铜灰。

 

她不清楚沈泽川是谁,谁攻破了大周的城门对她而言无所谓。她是大周的最后一任储君,孔湫高呼的百年国祚与她没有半点瓜葛。

 

他们要她仗剑,要她雷霆,她想起香芸一声声痴痴的狗儿,小妮子。

 

改朝换代,是移交锁链和钥匙吗?

 

祭台上有中博的官兵冲上去,守卫的头颅沿着石阶骨碌碌滚下去,血把烧了一半的刍狗染红。李剑霆盯着它,昨日被宦官小心抬行的稻草焦黑丑陋,她默默擦掉了眉心的花钿,指尖有被灼伤的痛。

 

许多人说她是君王,从不坦白他们要一个君王。

 

李剑霆在这一刻想起那个龟缩在勾栏角落的女儿,她小心拾起姐儿掉落的方帕子,拿到鼻尖贪婪地闻。她像和淤泥脏在一起的草娃娃,薛修卓找到她的时候,她甚至还不知轻重地勾住了他的腰带。

 

薛修卓看了她一眼,那目光里没有任何鄙夷或怜惜,灵婷羞得无地自容。

 

后来无数人用看家畜的眼神望向她,无论他们端坐高位还是俯首称臣,李剑霆都没有觉得那些目光比薛修卓的眼神更加刺痛。

 

她亲手杀死了灵婷。

 

可是驯服没有终结,她还要修习国政,端方自持。她要成为花鹤娓的储君,薛修卓的储君,八大家的储君,下一只死于非命的富贵燕。

 

烧起来吧——

 

李剑霆从马车上跳下来,身后有人喊着储君,那不是她的名字。

 

阒都的海棠没有开,枯枝把双手乞讨般地伸向天空,无人理会。香芸提着水桶过来给她擦拭脏污的身子,给被咬破的伤口敷上药,没有看她发亮的眼睛。

 

香芸说,好女孩,等你日后富贵了,妈妈给你做狗骑。

 

储君人如其字,每一根分支都嶙峋狠辣,学不来转圜。薛修卓给她锻造剑身,李剑霆扔掉了鞘。她不明白镣铐可以颠倒次序,家畜永远是家畜。后来有谁告诉她被官老爷赎身的翠玉死在了大街上,家里的大夫人拿药打掉她的胎,翠玉疯疯癫癫地逃出府里,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马车。

 

女帝的背影没入火光,没有人再挽留她。韩靳痴傻的笑声伴着她的鼓点,火舌舔舐脚底的绣花鞋。

 

这一生那么长,只有死亡属于她自己。

 

面前是明理堂,来不及跑出来的宫女烧得面目全非,倒在石阶旁。李剑霆绕过尸体,伸手合上了她溃烂的双眼。

 

“大周啊——”

 

群臣的哭嚎声遥遥传来,李剑霆想起第一次来明理堂,无人跪她这个勾栏里来的储君。先生走在前面,肩背永远笔直挺拔,他指着大殿中央的牌匾,第一次唤她殿下。

 

火光中有好多过去的面孔。绫罗云锻,脂粉琵琶,光顾她房间的客人,边关传来的玉笛声......他们在大火中扭曲消逝,明理堂的漆柱轰然坍塌,城外已经开始欢呼。

 

她从泥泞中来,终于站在高处,望一望阒都。

 

来年海棠花开,是不是还会压弯枝头呢。




END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*跟小碱换了时间,我来在线做法她早早写完!

*感谢观阅

评论(51)

热度(1023)

  1. 共54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